提前一发新年好！
这篇有很重要的预警：又病又黑！
新年新气象哈，就是不知道写出那种感觉没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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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的开头总是显得漫不经心。那本是一个很平常的冬季，天色发灰，北风在窗外凛冽地呼啸，卷起漫天白雪。
充裕的暖气将寒冷抵挡在别墅外。暖意融融的客厅里，年幼的叶修坐在厚厚的地毯上，手指按动游戏手柄，眼睛盯着电子屏幕里的游戏人物。他的表情很平淡，当游戏里的小人跨过关卡时，他不会特别高兴，当小人体力耗尽死亡时，也不显得沮丧。与身边咋咋呼呼，时不时大喊大叫的双胞胎弟弟比起来，实在是天差地别。
守候在一旁的保姆已经习惯，叶修打小就是这幅模样，保姆阿姨反而觉得省心许多。再说了，双胞胎一静一动，不是正好互补吗？
大概是在上午十一点半的时候，叶修记得很清楚——伴随岁月流逝，许多小时候的事情逐渐被淡忘，只剩下一点朦胧的画面，但叶修记得这个时间，与苏沐秋有关的事，他一向记性很好。
十一点半，父母外出归来，身边多了两个小小的人影。
那时年纪还小，并不怎么理解父母所说的“收养”是什么意思。叶秋只当是多了两个小朋友可以陪自己玩，这让他很高兴。叶秋并非不喜欢双胞胎哥哥的存在，他知道叶修不会伤害他，可是小孩对危险的直觉常常比大人更加敏锐，对叶修，他本能地不愿太过亲近。就像草原上的幼兽，在抢食时如果被比自己强壮的兄弟挤开，不会试图争夺，而是瑟缩到一旁。弱肉强食的规则永远统治着大自然。
把游戏手柄放到地上，叶修站起身，来到了父母对面。苏沐橙很是乖巧，一只手被叶妈妈牵着，另一只手被哥哥牵着，软软地说着叶修哥哥好。
“妹妹好。”叶修礼貌到位，他很少让人从这方面挑出错。
“来，这是沐秋。”叶妈妈对叶修柔声道，“比你小哦，你是哥哥，要照顾好弟弟妹妹，知道吗？”
叶修静静地看着依偎在母亲身边的苏沐秋。可能是营养不足，苏沐秋的个头比他矮一点，身上穿着新买的羽绒服，像个软绵绵的白面包，脸蛋在暖气里微红，眼睛里闪着玄关顶灯的碎光。只见他努力藏起那丝因害怕被送回孤儿院的不安，冲叶修抿起嘴角，羞赧地喊了一声：“叶修哥哥好。”
叶妈妈站在一旁，眼底映着几分担忧。在带苏氏兄妹回来前，她是有过犹豫的。也许是身为母亲的天性，她在冥冥中察觉到了一点什么。前后出生的双胞胎里，叶秋是个普通孩子，看到喜欢的玩具会开心，被骂了会哭。叶修却不一样，他很听话，从不违背大人的意愿，也很少开口索要玩具或礼物。直到现在，叶妈妈甚至不清楚叶修的喜好，他好像没有不喜欢的东西，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。
身为母亲，叶妈妈曾认为叶修的心思是不是有些重了。叶父安慰她，叶修是哥哥，自然会更懂事一些。
实际上，叶修一直让他们很放心。既不出格也不过分早熟，除了话有些少，性情比较沉稳，和其他的同龄孩子比起来，并没有特殊到哪里去。
而决定收养苏氏兄妹后，叶妈妈既担忧懂事的叶修会排斥新的小朋友，又担忧生性情绪平淡的叶修愿意接纳新的小朋友却会显得不够热情。
这些想法并没有成为现实。叶修从善如流地牵起了苏沐秋的手，说道：“沐秋好。”
见此，叶妈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母亲的天性在这一刻被某种莫名的阴翳蒙蔽，失去了预警先机。
此后的很多年，这个画面在叶修脑海里回放了成千上万遍。
窗外纷飞的落雪、别墅的精致装潢、父母的音容笑貌、叶秋的童言童语、苏沐橙的乖巧腼腆……它们在反反复复的记忆冲刷下一层层褪去颜色，变成了可有可无的模糊背景。这团蒙昧的过往里，只剩下眉梢眼角无比生动的苏沐秋，连发丝也清晰可见。他裹成了一个绵软的、漂亮的白团子，用小心翼翼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叶修，全心全意地看着叶修——命运就该是这样，从始至终都该是这样——这样的念头在年幼的叶修心里萌芽，并迅速破土而出，张牙舞爪地肆意成长，并缓慢而无可阻挡地，一点一点遮去天空的骄阳。
没有让叶修等太久，第一朵乌云很快来了。
两个多月过去，叶秋终于姗姗来迟地感受到了，多出两个小朋友，不仅会陪他玩耍，还会分薄父母的宠爱。
原本叶父叶母的工作便很忙碌，同叶秋和叶修相处的时间并不多。在收养苏氏兄妹后，因体谅两人身世，难免会偏爱几分。两兄妹乖巧，叶修早熟，家里调皮捣蛋的只剩下叶秋，于是到了挨训的时候，也只有他一个。
“堆个雪人而已，又不怎么样……”叶秋拿铅笔在作业本上胡写乱画，嘴里抱怨道，“我怎么知道沐橙身体差，我们以前出去玩又没感冒过。”
在孤儿院生活的几年，虽然没生过大病，但终究还不到四岁，免疫力差，苏沐橙被叶秋带着出门玩了一场雪，当夜发起高烧。叶母急急忙忙将人送到医院，回来后狠狠训了叶秋一顿。叶秋自知有错，内疚于让苏沐橙生病，却也被骂得有些委屈。
写字的动作停下，叶修低头思索了一瞬，然后走到门口的书柜前，拿了本故事书。与此同时，他看了看门外。叶秋背对着他，没注意到这个动作。
叶修翻了翻随手拿起的童话绘本，望着封面上的长鼻子木偶，出声说道：“妹妹年龄小，你是哥哥，应该让着她。”
“我哪里没让着她？”叶秋埋头继续在作业本上乱画，音调渐渐提高，“我都没打游戏，陪她看动画片，蛋糕也是先给她吃的！还有沐秋也是……什么都要让着他们……妈妈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，明明我才是她的儿子！”
到底是童言无忌，气愤的时候想不起别的，只知道要一股脑地发泄出来。
叶修瞥见从楼梯那头走近的人影，不紧不慢地回到了书桌。他把那个长鼻子木偶压在了手臂下面，问道：“你不喜欢沐秋吗？”
叶秋哼了一声，答道：“不喜欢！又没比我小多少，老爸还每天喊着要让着他让着他，烦死了！还以为是来跟我玩的，结果像个小老太婆，天天念叨着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，简直像是老妈派来监视我的一样……”
哐当！
——两个大大的旺仔笑脸砸在木质地板上，然后从门边滚向桌脚。
叶秋回头，看清站在门口的人影，脸色变得和对方一样白。他惊得从儿童椅上跳下来，手中的铅笔划破了纸张，留下一道长长的裂痕。
小脸煞白的苏沐秋，眼圈红得像是抹了胭脂，泪水如露珠般无声地从眼角滑落。不等叶秋上前解释，他伸出小手用力抹了下眼睛，慌乱地跑走了。
叶修不紧不慢地从书桌前走过来，捡起旺仔牛奶，塞进了叶秋怀里：“你先在这呆着，我去看看。”
苏沐秋的卧室在走廊另一侧，是由书房改造而来的。叶妈妈考虑到两个小孩刚离开孤儿院，将两兄妹的房间暂时安排在了一起。两张单人床并排摆放，墙壁粉刷成天蓝色，地上铺着防摔垫，床头柜摆放着两兄妹在孤儿院的旧照，以前的旧衣服和旧物品也整齐地收拾在衣柜和书桌上，一看就知是用心布置的。
叶修来得及时，在苏沐秋想要关上门，一个人默默伤心之前，先将手伸了进去。苏沐秋怕压到他，不敢再用力，只好把人放进来。
他紧咬着嘴唇，不停地掉眼泪，却又不敢放声哭，一张小脸湿漉漉的，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。
叶修觉得心脏被细针刺了一下，刺得很深，可是他又从这针刺般的紧缩感里捕捉到了一丝奇异的兴奋，是以前从来不曾出现过的，难以言明，刺激着迟钝的神经纷纷伸展触角的兴奋。
他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静，指腹挨到苏沐秋的脸颊，缓缓擦过对方湿润的眼角：“叶秋就是那样，不用管他。”
眼泪是凉的，叶修却仿佛触到了某种电流，它如此细微，却又异常坚定地从一个神经元传达到下一个神经元，直抵大脑皮层。
叶修的安慰无疑让苏沐秋感到自己并非是被嫌弃的。他抓住叶修的衣袖，紧紧攥在手里，小声地、无比哽咽地喊了一声“叶修哥哥”。
这一声哥哥，比以往两个月的任何时刻都要充满依赖。叶修觉得很满意，他抱住苏沐秋，安抚道：“没关系，想哭就哭吧，不丢人。”
苏沐秋埋首在他颈侧，终于舍得彻底地哭出来，只是仍旧压着声音，抽噎着低声呜咽。他沉浸于被讨厌的低落和被宽慰的感动，无从察觉，更加想象不到，叶修在语气温和，不厌其烦地安抚着他，并向他保证他和妹妹绝对不会被送回孤儿院的同时，眼底映着不属于一个孩子的轻淡笑意。
极为耐心地哄好了苏沐秋后，叶修摸了摸他的软发，说道：“我去看看叶秋，让他来道歉。”
苏沐秋连忙拉住他，摇头道：“不要他来道歉……他说的，说的是对的，但是我不想抢走你们的爸爸妈妈！”
“好，不要他道歉。”叶修并不争辩，“但他不应该那么说……”见苏沐秋又要为叶秋辩解，他转口道，“那我去告诉他你是怎么想的。”
苏沐秋这才点了点脑袋，乖乖松手让叶修出去了，在卧室里期盼地等待着与叶秋重归于好。
他永远不会知道，叶修去跟叶秋说的究竟是什么。
叶修离开房间时，将门带上了。他从不粗心大意。
叶秋蹲在走廊不远处，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玩具火车。听到开门的动静，他抬头看过来，见是叶修，赶紧迎了上来：“怎么样，沐秋还在哭吗？他是不是怪我？是我的错，我不应该说那些话……”
叶修并不回答，他从容不迫地往楼梯那头走去。叶秋看了看紧闭的房门，在直接去找苏沐秋和先询问叶修之间犹豫了片刻，最后选择了追下楼。
——也许命运是注定好的。回顾每一次机会，叶修不得不这么认为，它聪明地站在他这边。也许是因为命运早已明白，既然它将苏沐秋塞进他的人生，就该做好被他索要报酬的准备。
“沐秋没怪你。”叶修走进厨房。他打开冰箱，面对满满当当的食物和饮料，目光落在了一排整齐的旺仔牛奶上。他并不喜欢这种饮料，甜到发腻，但是想到刚才铝罐滚落在地时苏沐秋慌乱无措的神情，叶修第一次有了对食物的偏好——尽管他仍旧不喜欢，甚至是厌恶这种甜到发腻的口感。
当听到苏沐秋没事并且不怪他，叶秋大大地松了口气。性格单纯的他，之所以有那些抱怨，只是出于一个孩子被夺走关爱的不满，它合情合理，也许发泄出来之后，反而会令叶秋真正抛开这些，从而真正地接纳苏沐橙和苏沐秋。
不过幸运——或者说不幸的是，这个机会在一开始就被叶修扼杀在了摇篮里。
叶修将印着大笑脸的冰凉铝罐握在手里，冷意仿佛透过掌心的皮肤传递到了灵魂深处。他关上冰箱门，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说道：“但是你以后没事别去找沐秋了，他不会忘记这件事情的。”
叶秋有些急了：“那我去跟他道歉，认真的道歉！”他并不是有多喜欢苏沐秋，而是从小的家教让他明白，什么是对，什么是错。
叶修的眼神古井不波：“他不想和你说话。”
叶秋顿时觉得丧气，耷拉着眉毛，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取得苏沐秋的原谅。然后就听叶修又说了一句：“但是你本来就做错了，以后那样的话不要再说，尤其别让爸妈知道——这件事我也会劝沐秋不要说出去的，你以后对妹妹和沐秋还是像原来那样就好。”
之所以觉得惶恐，无非是害怕父母的责罚。当叶修表示不会让父母知道，叶秋也就不再坚持去找苏沐秋解释，反而认为逃过一劫，心里发虚，自然不敢多吭声了。
于是，苏沐秋在接过叶修递来的旺仔牛奶时，听到的是一个噩耗。
叶修说，叶秋不想来道歉。
“不要他道歉！”苏沐秋神色急切地跳下床，“就是，像以前那样就好了！我跟他说，我不会抢走阿姨和叔叔的，沐橙也不会！”
“我跟他说了，但他还是那个样子。”叶修走到床边，按住了想要出门的苏沐秋，“他现在不想跟你说话。”
“我……可是……”苏沐秋感到委屈，他什么都没做，却像什么都是他的错。他既不想抢走叶父叶母的关爱，也不想回到孤儿院，但是这两件事好像没法同时实现。
“别担心，你和妹妹不会回孤儿院的。”叶修深知苏沐秋的软肋所在，他抓住苏沐秋的小手晃了晃，如同把这个软肋收束在掌心。“别管叶秋，他不喜欢你就不喜欢，我喜欢。”
天真的苏沐秋尚不能领会到这句话背后的深意，此刻他对叶修充满信任与依赖：“真的吗？”
“真的。”叶修从来不会吝惜耐心，他说，“所以，有我喜欢你就够了。
